公社兽医站

王太广

一天晚上在广场散步，偶然碰见阔别已久的当年汝南县水屯公社兽医站的医生李东会。在闲聊中忆起了昔日的往事，勾起了对大集体时代公社兽医站的回忆。

水屯公社兽医站位于水屯集东南，驻新公路北侧。我在上高中时，每次路过此地就会看到兽医站门诊室前边的木桩上拴着体形高大、肥壮的种马、种牛、种驴。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兽医不是在给牲畜配种，就是在拿着听诊器给前来看病的牲口诊病；他们不是拉着牲口的头看口舌，就是从肛门里拔体温计看体温，或是从动物的耳背上取血做化验……

兽医站给我感触最深的是“75·8”洪水之后，由于家畜家禽死亡量大，腐烂变质后气味难闻、苍蝇横飞，很容易造成大的疫情，对活着的家畜家禽和人的身体带来了严重影响。兽医站的兽医李书松、王洪让、张开福、刘安荣、倪家安、张文武、朱天才、刘昌华等人整天奔波于每个村庄，对死亡的动物进行深埋，对家畜家禽的饲养场和圈舍进行药物消毒。在他们的辛勤努力下，水屯公社没有出现任何因疫情致病的情况。

我到公社机关工作后，上级号召大力发展养猪事业，公社成立了养猪积肥办公室，并从兽医站抽调了医生李东会到办公室工作。在与李东会的接触中，才知道他是河南农学院（现为河南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他不仅工作热情高、干劲大，而且医术精、品德好，成了兽医站的全能医生。他既然抽出来，完全可以脱离业务，但他不是，忙完公社养猪办公室的事务，还回站里值班、出诊。

大集体时代，大牲口金贵啊！只要骡马一有病，生产队队长就会派人到公社兽医站请医生诊治。

1977年冬天的一个深夜，雷砦大队荣庄生产队的一头骡子因便秘肚子疼得直打滚。队长派一位社员去公社兽医站请李东会诊治，到了兽医站没找到他，就到公社革委会办公室值班室找。李东会听说后立即起床，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回站里带上有关药物和医疗器械就走了。

李东会深知骡马得了这种病很难治。一路上他想了三套治疗方案：一是泻药；二是用手在牲口肛门里掏，靠手掌面把粪结块弄碎；三是剖腹，把有病的肠子找到后，将粪结块弄碎。当他到现场后，前两种方案都用了，不起一点儿作用。他急得头上冒汗，一幅无奈的神情。这时，社员们向他投去期望的目光，强烈要求他动手术。对于李东会来讲，心里也很复杂，他想：生产队一头大牲口值几千块钱，是件大家当，如果动手术，风险特别大，况且又没带一个助手，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这时，队长发话了：“李医生，恁冷的天，您连夜赶来，俺队的社员都感激不尽，您只管‘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牲口死了决不让您负责！”李东会听了这些话，眼窝子一热，泪水就要流出来，他一咬牙，干吧！

没有麻痹药物，李东会就用电针麻痹；没有助手，他就指挥着几个社员帮助干。等他准备就绪，天就蒙蒙亮了。当他使出全身精力和气力，把骡子的腹腔打开后，大肠内结成的粪块像鹅蛋那么大。待李东会把结粪处理完毕，手术做完后已累得站不起来了。

李东会在极为简陋的条件下做这种手术，而且很成功，很快就在当地群众中传开了。

家住我们生产队的兽医张文武，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兽医，他不仅负责为水屯大队18个生产队的牲畜、家禽打防疫针，还能治疗牛骨折、中毒等病症，为猪拔“贼牙”。

有一天夜里，楼房庄的倪小海找到张文武，说他们生产队的牛有病了。张斌起床后背着药箱摸黑就走。经过诊断后，他决定给病牛输液。但牛不像人，躺着坐着都可以扎上吊瓶，而牛一扎针就乱蹦乱跳。他只好和饲养员一起将牛用绳子拴在饲养室门前的木桩上，然后才扎针输液。直到第二天天亮药才输完，牛有精神了也能吃草了，张文武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

说张文武医术高明，也有他神奇的地方。有一年夏天，烈日炎炎，驻新公路上有一辆马车经过我们庄时，一匹马“咕咚”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赶车人急得团团转。经人指点，找到了张文武。当时，张文武正在庄西头的树荫下开方子。听完赶车人的叙述，又问了几个细节，他漫不经心地说：“没事！”让赶车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他对大儿子张妮说：“你去打一桶井水，跟着这个人，拿个水瓢，往马脊背上、头上浇几瓢水就行了。”不一会儿，张妮掂着水桶回来了，边走边说：“马跑了，马跑了。”有人问张文武是咋回事，张文武说：“因为天热，牲口中暑了，冷水浇到马背上，那马打一个激灵，不就站起来了。”大家一听才恍然大悟。

公社兽医站的医生出诊次数比较多，不仅是牲畜有病，还有劁猪割卵巢、人工受精、牲畜下仔、难产、手术止血等病症。

那年夏天，孟庄大队关田生产队的饲养员“呼哧呼哧”跑到水屯兽医站，找到兽医刘安荣说：“俺队的奶牛从昨晚开始生产，小牛已经露出一条腿了，但一直产不下来，我们用绳子套在小牛腿上，用几个劳力拉，也没拉出来，怎么办呢？”刘安荣骑上自行车，到地方观察了奶牛后，很快配好一剂药物进行注射，不到两根烟的时间牛仔顺利产下。当人们问他用的什么绝招时，他说：“除了母牛子宫颈口开张不够外，母牛和牛仔一切都正常，我配的是催产药，你们没看见我把手伸到母牛的产道，分3点注射到母牛子宫的颈口，不一会儿那个地方就充分开张了，母牛不就顺利生产了吗？”

兽医和人医一样，医术再高也有失手、误诊和让人误会、误解的时候。有一年秋天，兽医燕学钦回到他老家新李庄大队杨庄给猪、牛、羊连续打两天预防针。结果，有一天，庄上的一位老太太把一头小死猪抱到他家，说前天打的针昨天下午猪就死了，要他赔偿。燕学钦不明白，打了几十头猪都没问题，这是咋回事？家里人也都埋怨他，燕学钦默默地抱起死猪来到公社兽医站，经过细致检查和解剖化验，认定小猪是中毒而死。原来，杨庄生产队为防止动物糟蹋庄稼，在地里放了用毒药拌的小麦，这才算还了燕学钦一个清白。

李东会从1968年大学毕业到水屯兽医站工作了十年。他说：“真怀念那十年啊！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去水屯兽医站工作的。”这话让我的心窝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