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樱桃

□王继伟

春节过后的一天，二姨给大姨打电话说：姐，樱桃闹着要退学，想到城市打工挣钱，你给她找个工作吧。

大姨说：你以为找工作是吹糖人啊？现在每年几十万名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初中都没毕业的女孩子？二姨看姐姐的态度不积极，就不大高兴，气呼呼地说，姐，樱桃的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她跟你自己的闺女一样。大姨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妹妹一家生活过得不容易，三个孩子，妹夫塌财没有本事，不会挣钱，不帮助她一把，谁会帮助她？于是就答应妹妹说，找找看吧。

樱桃是二姨的小女儿。

樱桃的爹塌财说，樱桃你个死妮子，你要敢退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二姨家有两个男孩子，樱桃是家里的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说一不二，她才不怕爹娘呢。

第二天樱桃果然不去上学了。她爹娘急了，打了她一顿。这一打不得了，樱桃寻死觅活地拿着农药要喝，这可把二姨两口子吓坏了。

二姨没有办法，就央求姐姐帮忙，一定想办法给樱桃找工作。两口子恳求姐姐、姐夫一定帮助孩子，不然的话，闺女死了可是大事。姐姐、姐夫心软了，心想到底是亲戚，总要帮一把的，于是就托人找到在一家酒店当老板的朋友，想让樱桃到他的酒店当服务员。

樱桃才14岁，长得小巧玲珑的。酒店老板一见还是个黄毛丫头，说太小了，怕干不好活。樱桃是个聪明伶俐、有眼色的女孩子，在酒店啥活儿都抢着干。她对酒店的礼仪知识、待人接物很感兴趣，很愿意学习，而且一学就会，很快就适应了酒店服务员的工作。

一天下班，樱桃独自逛街，看见路边小贩卖的水果挺好看：远看像是用绿色的丝绒拴着的红玛瑙儿，近处在亮光下看，鲜艳欲滴，光泽诱人，像一个小苹果一样，小巧玲珑。闻一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樱桃买了一斤，轻轻一咬，一股汁水流入口中，顿时，一股酸味爬上了舌尖，再咬一口，就感觉到了酸中带甜的味道。

路边小贩告诉她，这是红樱桃。樱桃红红的，像害羞的脸庞。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樱桃。

不久，在樱桃旁边的出租屋里，又住进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每天，她都回来得很晚；每次，她的手提袋里都提着沉沉的水果，红红的貌似西红柿，但距离太远，再加上光线并不很好，终究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

老乡告诉樱桃一件稀奇的事。她说，你旁边那个女的，听说得了一种怪病，每天必须吃樱桃，要不然，病就严重了。此刻，樱桃明白了她每次提回来的并不是西红柿，而是红樱桃。一个月后的夜晚，邻居女孩突然去世了。

樱桃听到噩耗，匆忙赶到医院，只见邻居女孩的母亲哭成泪人，见樱桃，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指望她将来考个大学找个好工作，没想到从小就不听话，初中没毕业非要出来打工，开始在路边店里当服务员，不知怎么染上了这奇怪的病，在县城医院治不好，才来省城，没想到，家里钱花完了，人也没了。女孩的母亲说：“女儿走得很平静，走时，面带微笑，手里握着你带来的樱桃。”她还说，在这座城市里，你是唯一对她好的人，也是唯一来看望她的人。

那一刻，樱桃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邻居女孩母亲的手上，握着女孩留给樱桃的一张照片。她躺在白色被单里，脸色苍白，嘴唇却红红的，鲜艳欲滴，像一枚樱桃果。

樱桃当晚回到乡下老家，对她爹娘说，她想回学校上学。

二姨连夜给大姨打电话，说，谢谢你，姐，你用啥办法劝樱桃回心意转的？   大姨笑着说，我也正生气这死妮子为啥不迟而别呢！不过，让她多识俩字也好，就是考不上大学，将来学个技术再出来，你在乡下不知道，如今在城里没技术、没文化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