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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花车

2016-03-18 08:19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x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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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王太广老家房子的西山墙上,一直挂着一架纺花车,也挂着我们对母亲的思念。曾经的纺花车发出“嗡嗡”声像一支美妙的乐曲,诉说着古老的传说;纺花车一圈一圈地

王太广

老家房子的西山墙上,一直挂着一架纺花车,也挂着我们对母亲的思念。曾经的纺花车发出“嗡嗡”声像一支美妙的乐曲,诉说着古老的传说;纺花车一圈一圈地转动,转动着我童年的梦想和希望。

我家的那架纺花车是由一根手腕粗的槐木作轴,左侧连着纺车头,右侧插入木支架下面的横杆里。木支架两侧分别由三块三寸宽、直径二尺来长的木板从中间交叉串起,用麻绳把翅翎子头相互连接起来,看上去像两个大风轱辘子。纺车头与纺车翅翎子之间有一条麻绳相连的转动带,支撑翅翎子的木轴从木架上伸出一个手摇把,由此带动翅翎子与纺车头上的锭子旋转,纺出的线源源不断地缠绕在锭子上。

每年秋后,母亲把生产队分给的籽棉装到架子车上拉到大队加工厂,用轧花机轧成皮棉,再用弹花机弹上两遍,使松软的棉花卷为一体。母亲每次纺花前,先从弹好的大卷棉花里分别撕下一块块巴掌大的片,裹到一根秫秆梃子上,然后放到桌面上搓成内虚外实、半尺多长、手指头粗的棉条,十个一把,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上,上面用被单盖好,让棉花醒一段时间。所谓醒,就是让棉花充分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使之湿润。经过这道门槛,纺花的时候棉条吐线顺畅,粗细匀称,线不打结,用母亲的话说,好纺。

母亲从春天到秋天,从秋天到冬天,从白天到黑夜,得空就坐在纺花车前纺花。尤其是夜晚,我坐在如豆的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借助微弱的灯光纺花。母亲纺花时,曾给我出一个谜语:“南边飞来一只雁,腰里别着一把箭,走着‘嗡嗡’响,卧那下个蛋。”我一下子猜着了。母亲微笑着向我点点头,接着给我讲故事、讲家史。母亲说,我家在旧社会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靠租种地主的土地维持生活。她九岁当童养媳,十岁就学会了纺花。如果不是她和奶奶纺花织布,全家人的生活更难熬了。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纺花车,摇钱树;天天摇,饿不住。”我说:“我也学纺花吧。”母亲说:“男子汉,不是纺花的,是满世界种花的。”我很不理解。母亲拍拍我说:“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每当我写完作业,就静静地观看母亲纺花。她面对纱绽微微侧坐,右手不紧不慢地摇着纺车把,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捏着棉条的一头,先捻出细细的引线,被捏住的棉条像一条玉蚕,悠然自得地吐出长长的白线来,也像魔术师帽子里的彩绸一样无穷无尽地抽不断。她的胳膊扬多高,线就吐多长,当左手扬到最大限度时,右手的摇把倒转一下,左手顺势把抽出的线合到锭子上,然后再继续摇,不间断地纺。就这样循环往复,一刻不停,不大一会儿,锭子上就缠成了一个中间鼓、两头尖,像个大红薯的线穗子。母亲左手优美的弧线,右手不断地摇转,周而复始地纺线,纺车有节奏地旋转,在煤油灯的照射下,她朦胧的身影映到斑驳的土坯墙上,既像在指挥一场演唱会,又如一团花影被清风舞动。

母亲见我一动不动地凝神观看,就对我说:“男子汉不要学这个,睡觉去。”我很听话地睡觉了。不知到了啥时候,夜里我起床尿尿时,看见母亲仍坐在草墩上不停地纺花。当锭子上的线上满后,她才停下纺车,卸下一个胖乎乎、白生生的线穗子放到草筐里。然后伸伸懒腰,倒背着手捶捶腰窝,揉揉双眼,又拿一根秫秆梃子安到锭子上继续纺起来。看到母亲疲倦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喃喃地说:“娘,您别纺了,赶快睡吧!”母亲说:“好,我一会儿就睡!”说罢,她依然不停地纺。我睡在床上,那“嗡嗡”的纺车声像一支乡村歌谣,随着旋转的纺车在宁静的深夜悠悠回荡,又像一支催眠曲使我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母亲纺花时得心应手的姿势和娴熟的动作令我羡慕,我就淘气地要跟母亲学纺花。刚开始,不知道劲往哪儿使,我摇得慢,线抽得快,线就断;当我快摇时,棉条被拧成了绳,抽出来的线疙疙瘩瘩的。我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母亲对我说,纺花全靠两只手协调一致,手摇纺车的那只手要掌握好快慢,捏棉条的手要配合得当。纺得多了,慢慢就会了。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她懂得文化知识的重要。她鼓励我说:“男子汉,是满世界种花的人。”夜里,我写我的作业,她纺她的花。早晨,当母亲“嗡嗡”的纺车声响起时,我就赶紧爬起来看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从入小学、上初中、念高中,母亲“嗡嗡”的纺车声像低鸣萤虫,像无名的歌手在轻轻弹奏美妙的旋律,这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旁,伴随我成长,催我向上。纺花车是我们一家人穿衣的保证。母亲一个夜晚就能纺几个线穗,纺得多了就用线拐子合成粗线,用来做针线活,纳袜底、纳鞋底,缝衣、套被,或送到我大爷家织布。布织好了,再送到水屯街的染坊里染成黑色或蓝色。母亲用染过的布为我们做衣服,穿在身上,像粗呢子一样,既好看又得劲。

纺花车使我们全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给我们纺出了温暖,纺出了希望,纺出了快乐。纺花车累弯了母亲的腰,熬花了母亲的双眼,染白了母亲头上的黑发,增加了母亲额头的皱纹,点亮了全家人的生活。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虽然那架纺花车早已不用了,但母亲纺花的姿势以及“嗡嗡”的纺车声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还有种花的道理,让我终生受用。

 

责任编辑:xmx

(原标题:驻马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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