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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75·8”

2016-08-02 06:51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l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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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 周豫琳时光如水,挥手间,“75·8”已经过去41个年头了。现在回眸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当时的所见所闻,我至今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1975年8月,我

 

□ 周豫琳

时光如水,挥手间,“75·8”已经过去41个年头了。现在回眸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当时的所见所闻,我至今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19758月,我已是一个近12岁、上小学四年级的少年了,虽已懂事,还有点懵懂。当时,我家住在泌阳县板桥公社四合庄大队小新庄,也就是现在的下碑寺街东边1公里处,现属下碑寺乡吕庄村委,小新庄东南距板桥水库坝堤北端不足4公里。少年时代,我经常和父亲等人一同去板桥大坝上玩耍,在板桥水库里坐船。

 

瓢泼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我依稀记得那年七八月间,好长时间没下过透墒雨了,天又热又闷,秋庄嫁都快枯干了,地里玉米叶、高梁秆、红薯秧少部分都黄了。县里、公社、大队都在动员抗旱,我父亲是大队会计,在85日下午和庄上的几个劳力拉上架子车去板桥集上买抗旱的设备,印象是后半晌时,天骤降暴雨,他们一直避雨到天黑,晚上八九点归来时,雨还下着,几个人落了个“雨淋头”。父亲进屋后对我母亲说:“这天可下雨了,板桥街上雨可深哩。”

7日雨下得最大,暴雨连下三天三夜。回忆当时,雷声始终在头顶打转,脸盆拿到外面接水,一伸出去马上就是满满一盆,不少鸟雀都被雨水活活砸死了。庄上的土坯房有的已被水泡塌。记得那天我正和大妹兰站在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愣,听见雨水里“扑通”一沉闷的声响,放眼望去,原来是西南边几十米外老付家的东屋山倒塌了。我们当时很恐惧,因为我家的四间土坯墙小草房(爷奶住两间),虽然还在支撑着,但屋顶已严重漏雨,地上已积下齐脚深的水来,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派上用场了。父亲日夜与大队干部去各庄查灾救灾不在家,母亲领着我们兄妹几个日夜几乎不停地往外泼水。一个个身上的破衣服脏兮兮湿漉漉的,疲惫不堪的几天几夜,现在忘了当时是咋吃咋睡的,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和老天爷搏斗。

因我家所在的大队位于板桥水库大坝北岸丘陵地带,地势高,河道排水便利,我们不怕上游有水库什么的。村西边的无名河比平时宽了几倍,浊浪高达数米,不少大树、麦秸垛等都卷在洪水里,滚滚南去,直达水库,两岸河堤都被洪水冲垮了数米。河上那座水泥桥也被冲得几乎垮倒,路面窄了一半,有拖拉机过桥竟翻倒在十几米深的桥下了。

 

在垮坝下游洪水里捞衣物

 

特大暴雨几乎没停,下了三天三夜。后听母亲说8日凌晨,大坝方向一声巨响后,暴雨陡然停了下来,天空很快蓝蓝的挂满了星星。

8日早饭后,我们全家站在雨后的门外边,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虽然我家的茅草房没有在这场大暴雨中完全“趴”下,但后墙和东屋山都已垮倒,屋里临时支了好多根棍棍棒棒的。父亲和母亲商量说,房子已不敢住了,这两天全家先搬到北半公里外张代庄,这个庄和我们是一个生产队,庄上有三间牛屋,我们只有先和几头黄牛住一起了。

此时,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从我家门口路过,瘦弱的身子背着一条大鲢鱼。那条鲢鱼足有十七八斤重,把老人压得上身如一张弓。父亲上前几步和老太打招呼:“大娘,歇下吧,你这条大鱼从哪弄的呀?”老太太站在地上喘着气说:“板桥街上可多啦,出大事啦,水库大坝开口啦!不得了,大水一马平川,下边冲走好多人哩!”

父亲一听此话,瞪大双眼,张开嘴说不出话来,当时可能是惊诧,也可能是惶恐、麻木。好大一会儿,他才转过神来对母亲说:“不好!咱母(我奶奶)还在崔楼表叔家,也不知道出事没有,我得赶紧去瞅瞅!”说完他就向东南板桥街的方向大步走去。我一溜小跑也撵了上去,我当时主要是想去弄条大鱼来,全家好好吃两顿。

一路上,见到不少来来往往的人,脸上说不出是啥表情。还见到一群人用门板抬着一具老年尸体,听说是在库区抓鱼而陷进淤泥里闷死了。我和父亲走了近一个小时,在板桥新街上看到有不少人一群一群站在一起,大都在谈大坝开口、下游灾情的事。我们来到距大坝豁口近一公里的下游,站在宽宽的河北岸,看到水库大坝上现出一个长长的大豁口,库存的水几乎泄尽,坝堤下游河道冲得又宽又深,浑浊的水面此时似乎很平静。

父亲朝河南一公里外的崔楼村端详了一会儿,看到大水没有冲过去,也就放心了,但他还想过去看看情况。他把破旧的裤管挽上去,想试试河水有多深,刚下水往前移了几步,站在水里笑着对我说:“踩了个老鳖。”他说着弯腰伸手往水里摸,竟然从水里拉出一套八成新的架子车下盘来,也就是两个车轮胎。我们顿时又惊喜又困惑,这水里咋有这种东西?父亲把那架子车下盘洗干净,然后放在岸上晒着。我看了看河两岸,有几个人在到处转悠,头顶不时有直升机在盘旋,好像是上面的领导来查看灾情的。

父亲又下水里,用双脚打探还有什么宝贝,不到一个小时又摸出十多件大小不一的男女外衣、毛衣、内衣、裤子、鞋子等,还有脸盆等用品。我也下水试着摸出来有绳子、化肥袋子等物件。中午,看到河北岸有不少人也正在水里打涝东西。我们把晒干的衣物分成两个大包装好,身上还穿了几件内衣、外衣什么的,两人背着沉重的大包,还掂着不少东西,兴奋地往家赶。当时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呀。

当我们艰难地走到板桥新街口时,路边有几个人坐在一张办公桌边,胳膊上戴有红袖章,看到我们过来,上前盘问:你们是哪里人、袋子里装的什么、从哪里弄的?我们也没防备,心想从水里捞的东西又没犯法,就实话实说了。不料那几人说:“这是灾民的东西,得没收!”我和父亲当时傻眼了,好说歹说也不行,只有悻悻而归,好在是我俩身上穿的几件还没有收走。

下午,我和父亲,还有村里的胡娃、其春几个叔辈,又兴致盎然地去大坝下面发“水财”,一至捞到天黑,虽然也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有上午的“战果”辉煌。有了中午的教训,我们也就趁夜色从板桥街东边一里多绕着回家,这下安全了。

 

在板桥老街旧址挖了两天麦子

 

大坝冲垮的第二天,我们全家四口和村里许多人一起,带上几把铁锨、几条编织袋子,步行去板桥老街的旧址,去挖那深埋在淤泥下一米多深的麦子。

千军万马般的洪水,把板桥老街方圆几里地的上百家住房、单位等设施扫荡得一马平川;往东看,只留下茫茫的泥沙堆和深深的沟壑,仿佛走进了大西北的戈壁滩。在原公社粮库旧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灾民,足有近千人,在那里热火朝天地深挖着已在沙水里沤泡了两天两夜的麦子。

刚开始,我们从泥沙里挖出的麦子泡得白大白大,还散发着清新的麦香,想办法把麦子从泥沙里隔离出来,然后摊到一边晒着。炎炎烈日下,我们都又热又渴、又累又饿,但为了多挖几把麦子都不叫声苦。连才刚十一岁的大妹都在不停地蹲在沙土坑里,用手捡那散落的麦子,满脸的汗水都顾不得擦一擦。我们平时一年也难吃上几顿好面馍呀!渴了喝口水,饿了啃几口黑窝窝头,幸运了还能抢到一些从飞机上扔下的救灾食品,如大烙饼、饮料之类的过回年。为抢烙饼,有几个人都被空中坠落下来的食品砸伤了,还有一个年轻人当场没气的。

下午实在太累了,我们就一群一群地坐在一起喘口气,歇一阵子。认识的不认识的坐在一起聊聊天,但他们的话题还是大坝开口、下游受灾的故事。有几个从下游沙河店街来的几位灾民,都阴沉着脸,轮番讲述着两天来板桥水库大坝开口前后的骇人故事。我那时年龄小,插不上话,只听大人们讲,现在回忆起来,故事大致如此:

板桥水库是在淮河治理初期的1951年修成的,修水库都是老百姓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挑起来的,当时国家经济水平有限,主要投资就是输水洞和机电设备。因为是亲手所造,当地老百姓对板桥水库有一定感情,相信它能够抵抗千年一遇的洪水。上个月一直抗旱,这下可来雨了,大家伙儿都高兴坏了,谁会想到雨越下越大,把大坝都冲垮了!

沙河店紧挨板桥镇,在通信中断以前听到了水库危险的风言风语,当地干部立刻组织村民分南北两路撤离,所以沙河店的损失降到了最小。最严重的灭顶之灾发生在与沙河店隔河相望的遂平县文城公社魏湾村,魏湾村四周被沙河环绕,一旦出现大暴雨,它就成了四面环河的“孤岛”,无处可逃。魏湾村原村支书王石头给人说:“7日下午大队干部就组织群众撤离,哪高就跑哪,谁家房子是瓦房就上谁家房。”可是8日凌晨水库垮坝后,“水涨到树梢高,没处跑,坐坟堆和麦秸垛上的都被冲跑了”。(后来本人才从资料上得知:1975年魏湾村共有村民2000人左右,大水冲走了1100人,25户人家从此绝户。)洪水冲到遂平县境内的京广铁路,将铁路拧成麻花,由于铁路地势高,许多在上游被冲下来的百姓在过铁路时被洪水打翻,铁路成了“鬼门关”。老天爷似乎在跟水库下游灾民较劲,大坝垮了以后,雷声渐渐停息,快天亮时半边已是晴天。据下游的两个灾民回忆说:大水过后,天亮后,我们只见一片汪洋,悄无声息,都吓傻了,高处站满了人,树上房上麦秸垛上都是。人们站在“岛上”或水中向飞机招手求援助。

两天来,我们边在沙土下淘挖已浸泡变质的麦子,边和附近的灾民聊天,得到了以上那么多下游灾民的信息。当时我还想:幸亏我们住在上游,否则这会儿不知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

挖出来的二三斤麦子,经父母亲淘净、晒干、磨面,蒸出来发青的馒头吃着虽黏牙,但还有甜甜的麦香味,比吃红薯面黑窝窝头儿强多啦!尽管吃后还肠胃不适,但当时能吃上这东西,跟过年也差不多了。

    长大后,我对“75·8”往事刻骨铭心。庆幸的是1986年底,板桥水库复建工程开工,1993年竣工。如今的板桥水库结实地将汝河拦腰截断,汝河平静的水面似乎在水库的征服下变得温顺了许多。

责任编辑:ldm

(原标题:驻马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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