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宾散文诗集《阳光微笑》读后

田畴上的阳光：打量与沐浴

——陈宏宾散文诗集《阳光微笑》读后

□范恪劼

《阳光微笑》封面。

陈宏宾的散文诗集《阳光微笑》到我手中已经4个多月了。及至读完，又腾不出笔写出自己的感怀，便常常对着宏宾先生题赠的“品生活阳光，读文字微笑”徒生莞尔。看看阳光和枝头花颜都有了微笑，再不记下我的感触，怕是要转过又一个季节了。

一

读陈宏宾散文诗如沐春阳。

在我不算狭隘的阅读视野里，将文字始终和泥土、故乡亲人捆绑在一起，栽下去就有吐芽开花之葱茏，捧起来便是颗粒饱满之麦香，无论风雨如何吹拂飘洒，总是拨开云翳看见阳光微笑，陈宏宾应该算是做得最纯粹的一个人。在作者用锦华铺就的乡土画卷里，乡村完全是一个有机立体的天人合一整体，从人到物，从土地到天空，永远在四季回转中写意时光，流布生息。母亲可以“开始种字，连同麦子、玉米一同播进泥土里。”（《母亲种字》）；老屋可以“有了一道下酒菜——一粒粒麦子”（《醉问老屋》）；麦子会“约我去踏青，喊上布谷鸟。”（《麦子，约我去踏青》）。

当生活在一个人面前展开时，如果一直面对田畴上的风来雨去、乡土中的回黄转绿、相对闭塞中的四季如一，还能一如既往地留住阳光的温暖、窥见阳光的微笑，恐怕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心态问题了。那是需要更高的一种对生活对人生对世界的生存模式选择、生活意义归置和生命价值体认了。生于豫南平原并一直在这块土地的杏坛耕耘的陈宏宾，无疑获得了这种植根泥土的定性、与禾稼共呼吸的修为以及对阳光信任的恒念。这种向土地向村庄向生活取经寻道的方式，既是陈宏宾文所以立的重要途径，又是可以予以读者深度启迪的人生借鉴。

二

读陈宏宾散文诗是一程精神还乡。

《阳光微笑》中让人称绝的有这样一个系列——陈宏宾依次写下了“杯子、筷子、桌子、椅子、被子、院子、房子、老子、妻子、儿子、日子、叶子、面子”共十三“子”。这些“子”们，恰恰是古老乡村里一个家庭得以立、得以兴、得以续的基本元素。千百年来，乡土村庄就是在这些“子”们的站立与行走、置放与流动、簇新与老旧中，流年永续，方兴未艾。从文学写作和散文诗文本生成的角度看，陈宏宾善于从小处着笔，细节出击，让情感的音符沿着生活自然的纹理行走，在实现抒情附丽于现实有机肌体的艺术难题的同时，也让文意的指归得到了妥帖的安置。

乡土的书写一直是中国现当代文学重要主题。在这条文学深耕的路径上，出现过大量的具有某个时代印记的优秀作品。在诸多的乡土书写声部中，陈宏宾具有着身份的明晰性和在场的当下性——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亲子，他又是离开田畴以教书和书写为业的乡土观摩者，他更是留守在一块土地上历经春夏秋冬的见证人。在陈宏宾这里，他褪去书生意气而还以布艺情怀，领着读者赤足行进在豫南平原上，乡土人事，村落家常，锅灶炊烟，鸡鸭絮语，牛羊欢歌，都以韵律十足的意象、汁液饱满的美感、四时清新的气息、人情浓厚的氛围、当下簇新的境界，徐徐推进，意义铺排。显然，这感性的文思、丰盈的语言、灵动的诗性，熔铸着一个乡土赤子对身边生活眼前世界的深刻的体察，升腾着一个富有责任感作家的忠诚体温。

三

读陈宏宾是一次灵魂净化。

总是有两种伪性书写夹杂在乡土叙事中，一种是无限放大乡村的苦难、落后和乡民的愚钝、麻木，从而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作出为乡土呐喊为乡民请命的英雄姿态；一种是纯粹地粉饰曲意的剪裁，以虚构的鸟语花香和偶然的走马观花，将乡村生硬地嵌入在灵性抒发意趣逗留之地。其结果，文字是文字，乡土是乡土，它们互不相认于隔膜中。

陈宏宾走的是另一条路。他文字世界紧扣的是现实物象，展示的是现代人的生存，抒发的是和乡亲们连心同怀的衷肠。在《秋天情景剧》中，作者为乡村之秋立像：“立秋有雨谁欢乐，玉米已经沉睡，找不到说话的人。夏天哭干了眼泪！田野的庄稼望着太阳，无语，风亦无语。”

无疑，这是一个乡村人眼中的立秋，也是一个贴着泥土才能准确触摸到的立秋。陈宏宾始终在挖掘属于村庄和大地的那种人本性，在真实地呈现着乡村生活艰辛的现实境况，在不断地逼近着的乡民朴实而又复杂的内心图景。其心也悲悯，其情也深沉。读这样的文字，接纳这样的乡土，才更有可能聆听到稼穑的心事、村庄的呼吸，才更能够在对比中厘定自己生活中该有的位置、现实里追逐的目标，进而引发灵魂的悸动、精神的救赎和生命真谛的重获。

在散文诗的创作队伍中，河南上蔡的陈宏宾因为立足于脚下的热土并持续拔节开花结果，成了一株身披阳光别有韵致的乡土花。在笔者看来，当城市散文诗写作业已引起人们的重视并大声提倡之际，拥有这样一种真正隶属乡土和村庄的歌者，时时给我们带来泥土的芳香和村庄烟火的气息，也是足以值得肯定并致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