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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裁缝

2019-05-01 14:55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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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 太 广

郭清海是水屯街有名的裁缝。听人说,解放前他们全家从江苏逃荒到驻马店。

郭清海排行老大,其父为了让他学门手艺养家糊口,就向当时驻马店中山街南头的殷裁缝拜师学技。郭清海心灵手巧,不长时间就出师了。那时候,城市生活艰苦,他不得不下乡做裁缝生意。解放后,落户到汝南县王桥公社罗店街。郭清海的父母和两个弟弟都在驻马店,相互交往很不方便,在进不了城的情况下,郭清海全家又迁移到距驻马店较近的水屯街安家。我到水屯街赶集时,曾看到过水屯街东关南侧的两间临街房是个裁缝铺,觉得那是给有钱人做衣裳的地方,与自己无关,没问过也没进去过。

1969年春,水屯大队成立副业队,在水屯街西头拐角处盖了四间临街平房。东侧的两间是理发店,西侧是裁缝铺。郭清海和妻子孟庆兰、杨丫和妻子倪兰都是裁缝铺的职员。在普通社员看来,他们很幸福,太阳晒不着,风刮不着,雨淋不到,不下地干活生产队也照开工分,成为社员们羡慕的职业,裁缝铺在我心中也成了一个神圣的地方。我每次上学路过此地时,都会朝裁缝铺瞅瞅,虽然不会到裁缝铺做衣服,但心里满是羡慕。

我上初中一年级的冬天,郭裁缝为女儿郭桂荣亲手做了件“列宁服”棉袄,深蓝色呢子布料、大扁领,胸前有两排五分硬币那么大的黑扣子非常耀眼,两侧各有斜兜,走路时双手插在衣兜里,既暖和又潇洒,与那些穿花布大襟棉袄的女同学相比形成了巨大反差,一时间成为我们班乃至全校师生关注的热点和议论的话题。我以为“列宁服”只有女生穿,没过几天,我们班的张军(他爸妈都在公社外贸食品经营处工作)也穿了一件,还是棕色绒领子,非常神气,他本人也有一种自豪感。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撅肚子对襟袄,越看越难看,很羡慕人家的“列宁服”。我跑回家给母亲一说,她当即答应了。没过几天,父亲就把那头已够秤的外贸猪卖了。母亲拿着钱,用床单裹一斤半弹好的新棉花,先到水屯供销社百货门市部扯七尺蓝呢子和蓝平布,随即领着我走进了裁缝铺。

裁缝铺对着大街,两扇木门对开着,西墙上镶嵌着一面大镜子,便于穿上新衣服的人站在那里照照;南墙的窗台下并排放着两台缝纫机,郭清海的妻子孟庆兰正坐在西侧的缝纫机前,双脚踩在脚踏板上发出“格哒、格哒”的声音;东墙是两个大立柜,里面放着崭新的布料和已经做好的衣服;北墙的窗台下并排放着两块齐腰高的大木板案桌,一头摆放着剪刀、皮尺、硬尺和画线用的扁圆形彩色粉饼,另一头堆放着剪好的布块和零碎的布头。年轻的裁缝杨丫正拿着剪刀裁布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把剪好的一片片布料放到倪兰的缝纫机旁。

我母亲早就知道郭裁缝的名气大,径自走到他的案桌旁,把布料小心翼翼地交给他。郭裁缝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性情温和,彬彬有礼。他用手轻轻抚摸一下布料,就拿着皮尺让我站直、昂头、挺胸,然后量我的双肩宽度、手臂长短、腰围大小。他身手灵巧,尺随手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而后用黄色的粉饼把所量的尺寸记在布料上。在郭裁缝用皮尺给我量尺码的时候,母亲在一旁说:“孩子正长个,您得放长一点儿、松一点儿。”郭裁缝大概听惯了这样的念叨,只管专心量尺码,没有及时回答。当全部量完后,母亲又说:“至少能穿两三年不显短、不显瘦。”郭裁缝这时才打趣地笑着说:“除非你儿子像树一样长得那么快。放心吧,按你说的做,保证让他穿三年不显小。”母亲的脸上顿时绽出了笑容。

自从布料和棉花放裁缝铺后,我每天都在焦急等待。当我上学从裁缝铺门口路过时,那里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使我不由自主地朝里面探望。我仿佛看到郭裁缝正站在案桌前剪裁布料,而且正在做我的棉袄。有一天放学后,我刚走到裁缝铺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缝纫机“格哒、格哒”的声音。那声音,美妙动听,节奏均匀,铿锵如歌,振奋人心,听了之后心情舒畅。听了一会儿,那“格哒、格哒”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鼓里,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教室里,无论是吃饭时,还是睡觉之前,总觉得响着这种声音。听觉之外,还产生了一种幻觉,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恍恍惚惚浮现出郭裁缝弯腰剪布、他妻子坐在缝纫机前歪着头、侧着身,踏板有节奏地上下转动,机头上的针尖儿像小鸡啄米似的欢快跳动,线梭在机顶上来回旋转,机板上的布料像行云流水一样时而向前、时而向后、时而向左、时而向右,飘忽不定。裁缝铺里的布料气味、樟脑气味和缝纫机油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似乎也钻进了我的鼻孔,这一切的一切,使我难以抑制惦记自己的新棉袄在裁缝铺里的种种想象。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盼望新棉袄的心情实在难熬,几乎每天都要从衣兜里掏出取衣服的纸条看看,要么邀同学放学时顺便拐到裁缝铺里瞧瞧,要么打探缝纫到什么程度了,要么瞅瞅铁丝上挂里有没有我的新棉袄。到了第六天时,我终于看到那件蓝色的“列宁服”棉袄了,只差锁扣眼、缀扣子两道工序,喜悦的心情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次日中午放学后,我把揉皱的取衣服纸条交给郭裁缝,加工费很便宜两元钱。当郭裁缝给我取出新棉袄后,让我站在穿衣镜前试穿一下。我看了看,虽然有点大,还算合身。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仔细瞅瞅,那布料熨烫得平展展的,那缝纫机轧的线直捻捻的,那纽扣眼盘得结实实的,那两肩垫得高高的,像电影里的军官一样,神气得很。啊!我终于穿上裁缝铺做的新衣裳啦!顿时觉得像换了个人似的,自我感觉身价也提升了好多倍。我由衷地佩服郭裁缝的手艺,他就像魔术师一样,同样的布料经他的手做出来与众不同。我高兴得抱住新棉袄就跑,回到家把旧棉袄脱下,换上新棉袄,专往村里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好的衣裳如同好的包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形象。当被人看到自己穿的“列宁服”新棉袄时,觉得自己神韵潇洒,英姿勃发。遇到有人夸奖自己的新棉袄时,心里美滋滋的,走起路来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不但对郭裁缝的手艺钦佩,也对他缝制的服装特别关注。当我们班的王国富同学穿上一件新颖的淡青色上衣时,我问他:“谁做的?”“郭裁缝。”又问:“这是什么服装?”他说:“青年服。”不久,我又发现高万斌、王金珠、赵德义等几位老师都穿着一种深蓝色的上衣,领口上的风纪扣扣得紧紧的,下面一拉溜的银色扣子明晃晃的,很时髦,经打听这叫“铁路服”,也是出自郭裁缝的巧手。郭裁缝很聪明,只要他见过的衣服就能做,不仅做“列宁服”、“干部服”,还会做“中山服”、“小大衣”、“裙子”等,个个量身定做,人人穿着合身、结实、漂亮。

郭裁缝为人谦和,做衣服时常常替别人考虑,布料能省则省,因而找他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即使下班了,有人还拿着布料到他家让他量体剪衣或以旧翻新。郭裁缝整天忙得吃不了应时饭,很晚才能睡觉。腰累弯了,病也出来了,大女儿郭桂菊心疼爸爸,谢绝来人。郭裁缝却说:“人家找我是看得起咱,可不能待慢人家。”当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水屯大队的裁缝铺随之解散了,郭裁缝和杨裁缝都另立门户。郭裁缝很幸福,他这辈子生了4个闺女、4个儿子,虽说不是人人子(女)承父业,帮手也不少,生意很兴隆。

如今,郭裁缝已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他的形象、技艺和当年为大家缝制衣服的故事,仍在不经意间拨动着人们思念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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