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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谷草

2022-10-10 08:33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任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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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掏烧饼的时候,铁圈勾头小声说:“赵西亭在仪封学校被张祥斋逮了,正押往县城途中,估计中午要从这里路过,上头要咱们设法解救。那里也有“鞭杆会。”高粱叶子哗哗响,高粱穗子打着坠儿。斑鸠叫,“咕咕”,斑鸠叫。慈姑开着蓝蓝的秧花,一串儿又一串儿。谷草穿着新衣裳,头上顶着红盖头。

衡风岐

乌压压的老鸹在我头顶踅圈儿,小晌午了,日头火辣辣。乡公所的大门一开,宋光甫急蹽蹽出来。他身后紧跟着七八个乡丁。宋光甫大个子、胖脸,身着藕色短打绸衫,屁股蛋子上撅持着一把盒子炮。我又一翻身回坐到碾盘上。天上,嫩白嫩白的云朵打着卷儿,有只野鹰,定定地。野鹰的影子倒映在寨坑开满菱花的清水里。坑塘的心儿处,有个土冢,土冢顶上,那棵苍翠的古槐突兀着粗老的根结儿。

卖烧饼的铁圈,前襟那里挂个麦秆篓子,进了西寨门。铁圈“炉”的烧饼金黄,赛过刚出高粱穗子的圆月——咸咸的、甜甜的,抹着糖稀,粘着星星点点的芝麻。“呜噜、呜噜”,铁圈吹着泥哨,吹出喜鹊登枝、吹出麻雀压对,夹杂着黄鹂藏柳,“吃杯茶”闹架,变换着音律。这是他招徕顾客的幌子,都知道的。

呼呼啦啦,背枪的一帮人上了寨墙,宋光甫拤腰盯在寨门口。不看也知道,寨门外是条蜿蜒道,夹着两行垂柳,左右都是深塘。水面一片刺眼的光芒。出寨的路就跟吊桥一样,跟柳叶子一样。

铁圈老远瞅见我,哨音一变,换成了斑鸠叫。这是暗号,有事情啦。铁圈和我都是“鞭杆会”的人。“鞭杆会”是秘密组织,入会者多是在镰刀和锤子下盟过誓的。

“唉——卖烧饼的,过来,咱买个吃。”

铁圈掀开麦草盖子,把盖子反放在粗石碾盘上。四面没有一个人。掏烧饼的时候,铁圈勾头小声说:“赵西亭在仪封学校被张祥斋逮了,正押往县城途中,估计中午要从这里路过,上头要咱们设法解救。刚才这些人就是中途接应的,咱们必须走在前头。”

盛夏里,白寺坡方圆二三十里尽是高秆庄稼。搭救赵西亭时,我们干掉对方三个人,有一个抱头跑了。就是这个跑了的家伙,与我们相熟。事情办得一头好一头坏,大家当天就转移到五十里开外的上蔡。

那里也有“鞭杆会。”

躲是躲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谷草。谷草是赵庄的,没有裹过脚,都叫她小大脚。她娘也没裹过,唤作老大脚。连脚都裹不起的人家,可见窘迫。她娘在谷地里薅秕草,感觉肚子不对劲,就把她生在了野地。她爹劈手折断一根高粱秆,大牙一龇,吐出片明晃晃的眉子,捏在手里,割断了脐带,说,拿线的,软,撑不得门户,啥主贵,取名谷草吧。怪应景的,也好记。

谷草脚大,跑蹚将(土匪)像风一样飞快。这地方老遭宝丰、鲁山的匪,劫物又劫人。他们去外乡“下水”不说抢,说是“做趟生意”,做生意当然有风险,人丢了可不能相互抱怨记恨。

白寺坡寨墙高垒,五门(还有个西南门)紧闭,又驻扎着国民区部,小股蹚将多,不敢招惹。谷草一家跑反,都是躲在我家。

“吓死人了。”谷草跑进院子就尖叫。

我帮她取下包袱。谷草脸色通红,胸脯子跳得一鼓一鼓。

“尽是些不要命的货,个个打着五花脸,缠着头巾,赤膊、敞怀。枪管子乌冷冷地。幸亏我跑得快。”

谷草翻柳叶河那会儿,蹚掉了一只鞋,脚面糊满稀泥。谷草的脚样子板板正正,脚指头在土垃窝里一拱一拱,脚脖上还缠着褐黑色的水草。这种草叶柳带齿,涩,一棵挤一棵漂在水里,秧子老长。

有天黑夜,谷草家的灶房无端燃起了大火。谷草扑进门里抢案板、揭锅,不巧落了一根带火的木椽,刚好砸在她脖子上,听见刺啦啦响,糟糕透了,连辫子都燎得烂渣渣。

那会儿,我在上蔡梦见了谷草。谷穗子地里,啾啾着成群的麻雀,谷草站在东岗最高处,向远方眺望,天边的火烧云把她涂抹得身影迷离。

我决意回乡一趟。

紧走慢走,这时天色将晚。离家已近,我一头扎进密密的高粱地。高粱叶子哗哗响,高粱穗子打着坠儿。梳子的弦月,点点的星。斑鸠叫,“咕咕”,斑鸠叫。

有事情?我从腰里一把拽出“八连响”。

狗日的宋光甫不是没在白寺坡吗?据情报人员透露,这家伙带帮人去了西山。

穿过高粱地,跳过条浅沟,我走进一块棉花地。棉桃子还没咧嘴,青蛋子疙瘩。花叶子上起了露。噢、噢,这块地原来是谷草家的。谷草家没有自己的地,这是租地。早春,秧苗子,我帮谷草捏泥窝,坐棉的时候我担水,钩担一摆,扑哧个满。晌午错,谷草送来饭,杂粮蒜面条,喷香的洋槐花臊子。

谷草一转身,摁我碗里一个剥皮鸡蛋。

“哥”她辫子一甩,抓起扁担去柳叶河挑水。土色粗布衫。

柳叶河的水,真满。慈姑开着蓝蓝的秧花,一串儿又一串儿。

后半夜,我来到赵庄,绕小道走到谷草家门前。早没了月色,星子就显得低。不知谷草这会儿醒了没,她看见我不会瞪大杏子眼吧。

黑影子一蹿,我就晓得坏事了。

“别动,十几条枪呢。”是宋光甫的声音。这人眼下任着县剿共司令一职。

我被反捆着走。到了崔阁东南地,几个家伙开始挖坑。坑挖好了,我闻到泥土的气味儿,腥腥的,带着点湿潮。

宋光甫手指:“下去吧。”

我不会下去的。说白了,我不想就此罢休。我想起了爹娘,再过清明节我该怎么给二老送“钱”。

我想起了谷草。

“早算透了你。说吧,点房那事,是我下的令。势不两立。你清楚啥叫势不两立吗?”

我中了调虎离山计。宋光甫得意。

真他娘的得意。

鸡叫三遍。有个人高举了钉耙走近我。原来是搭救赵西亭时漏网的那个。这人最孬。

我看到他凶着鬼火的眼。当他拿着钉耙朝我脑门砸过来那一刻,远远的仿佛传来一声喊,是喊哥的声音。那么甜、那么甜。

是谷草吧?一定是。谷草穿着新衣裳,头上顶着红盖头。

责任编辑:任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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