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找到我的地方

张运涛

安·比蒂大多用第一人称叙事，短句，多句号，将叙述快速推进，简洁而跳跃。还有破折号，比如故事开头用一连串陈述句交代人物的背景关系，是她的经典做法，“玫的妈妈去找她爸爸了，她被留在姨妈万达家。万达不是真的姨妈，是她妈妈的一个开家庭旅店的朋友。万达称家庭旅店，但她很少接收房客。她那里只有一个房客，已经住了六年”。

安·比蒂小说的主人公大多为离异女性，她们的日常生活，日常的乏味、琐碎、绝望、无助、无聊、无奈的流水账。随着自己也由年轻人步入中年，人生体验愈加深沉之后，安·比蒂仍然愿意站在迷惘的一代人的身旁，讲述他们的困境，言说他们的苦痛。

在同名小说《你会找到我的地方》中，女人知道自己很困惑，知道自己正处在令人不满意的婚姻关系中，因为它不适合自己。当她告诉自己的哥哥霍华德她与另外一个男人短暂接触后便感到彼此间有一种吸引力，算不算表露了自己的感情？霍华德先表露了自己的感情，是他引起了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或许，她所做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她所犯的错误）只是从自卫的角度去袒露心迹而不是出于进攻的目的。这从某种程度上讲正是她缺乏自己在小说中所缺乏的那种力量的原因。他说：“那么，好吧，让我推倒重来，公平竞争。”然后，她就试图去超过他。可是他还是比她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们互相超过，但仍旧摆脱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和问题。

安·比蒂说她从不写那些对她来说已有答案的事，因为写那样的东西太没有探险性、太没有生命力了。她就这样用作品与美国中产阶级的精神需求保持一致，用作品慰藉像她一样倦怠、困惑的城市人，帮助他们认识自我。因此，安·比蒂被视为美国中产阶级的精神路标。

而表达手法上，安·比蒂也是个中高手，尤其是让许多作家头痛的开头和结尾，她都像是信手拈来的神来之笔。比如《如同玻璃》的开头：“照片上，只有那个男人在看镜头。婴儿坐在椅子里，在户外的草坪，正往另外一个方向看，没有看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拽着一只柯利牧羊犬……”

“那只柯利牧羊犬死了，那个棕色头发大背头、肩膀宽阔、有点溜肩的男人，上次我听到他的消息时，还活着。婴儿长大了，后来成了我的丈夫，现在跟我不是夫妻了……”

这种切入，信息量多大啊。

再看结尾：“我丈夫记得拍那张照片时的情景。我说那不可能——他还是个婴儿。他说，不，拍照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孩子了。他看着很小是因为他缩在椅子里。”

还有《灰姑娘华尔兹》的结尾：“路易斯出生前，迈洛常会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说如果是个女孩，他要把她放在玻璃拖鞋里，而不是毛线拖鞋里。现在他再度成为那个王子了。我看到他们不久以后，会在一个玻璃电梯里，越升越高，而下面的人越来越小，直到他们全部消失。”

在作家对人性的多重探索中，有一种最终给予我们信心的智慧和同情，不是因为一定有希望好转，而是这种探索意欲发现什么让我们疼痛，什么又让我们去关怀身边的人们。

《纽约客》汇集了安·比蒂在他们刊物上发表的所有48篇小说，取名《〈纽约客〉故事集》。译介到国内时，分成三册，按发表时间先后汇总为《一辆老式雷鸟》《你会找到我的地方》《洛杉矶最后的古怪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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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你会找到我的地方》

作者：［美］安·比蒂

翻译：周玮

出版：2014年译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