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座楼阁生长

文/朱国喜

小城确山有条河，名叫三里河。三里河原先从确山县城北流过，现在却穿城而过，把楼影人声都揉进了河水里，感觉河里另有一个烟火人间。三里河上游叫十里河，发源于县城西北部的山区。河水游走到县城西部，五里山拦住去路，河就转了个急弯，绕过山，在开阔处形成“湖”。湖岸垂柳阴阴，水面白鹭翩翩。

河水继续前行，接近县城，竟分了岔，中间形成一座小岛。岛是土质的，没有一块岩石，草木丰茂，百鸟翔集。岛西不远处，有片临河的空地，与小村庄一路之隔，种上了桃树。每年春天，桃花盛开，宛如仙境，我送它雅称“桃花坞”。可惜，这片美景尚未发育成熟，地产开发商便嫌它碍事，被夷为平地。

小城的房地产一度快速发育，三里河段几百亩肥沃的土地生长起高楼，楼是夜以继日地生长的，一座挨一座，高高低低。河道被重新改造，两岸植了树、种了草，树是新品、草是新草。小岛四周被开肠破肚，重新安排，修了游园，建了小桥，从北、西两面皆可登岛。岛今非昔比，变得有点奢华，原先自然生长的草木呜呼哀哉。岛上建起了楼阁，堆叠了假山，种上了景观树和草皮。我曾多次登岛，也常站在远处隔河眺望，看楼阁一点点从无到有，从低到高，从淡妆到浓抹。

楼阁名曰“揽胜阁”，立于岛的最高处，四面都有名字。名字刻在木匾上，规规整整，像拘束的绅士。阁楼是中国古典式的，飞檐翘角、灰瓦红墙，四面建有围栏，木质回纹，古色古香。

把记忆向前翻，再顺着回放。某一日，发现工人往岛上运料，不知道要干什么。某一日，发现木楼站起身，月余竟长到三层。又一日，发现三楼挂上了牌匾，揽胜阁三个字在夕阳的余晖里端端正正。后来，又看到每层的木柱之间安装上了回纹构件，再油漆成红色，底层不再杂乱地堆着建材。

某日黄昏，冒昧登阁，俯瞰四周风光。阳光温柔，天空蓝得像细心擦拭过。夕阳挂在沧桑的秀山上，一川明净，草、树、玉米茂盛。河边有垂钓的人，安静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回家。蓝蓝的天空下，一大片高楼，齐刷刷地耸立在对岸。楼影投在河水中，一动不动，没有谁打扰它们。带状公园清晰入目，像一条绿色打底的彩带。高铁呼啸而过，大货车轰隆隆向北驶去。揽胜阁像入定的僧人，不言不语，端坐在小岛上，望着变化中的确山。

小岛还在建设中，工人们忙着为廊桥刷防腐漆。揽胜阁正在做最后的“化妆”，远远望去，似蓬莱仙阁。倘若河水蓄满，碧波荡漾，阁中横笛袅袅、古筝泠泠，水上画舫悠悠、清歌渺渺，真个是朗陵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