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路上交通工具的变迁

文/郏俊青

2010年5月，我告别河南驻马店的故土，南下深圳闯荡。从此，异乡灯火取代了家乡炊烟，与亲人聚少离多的岁月里，归乡之路成了心中最郑重的期盼。在岁岁年年的往返中，我见证了交通工具的沧桑巨变，也让乡愁在不同的旅途节奏里，沉淀出别样的滋味。

刚到深圳的前几年，春运回家是一场刻在骨子里的“硬仗”。抢票的焦灼、路途的拥塞、车厢的嘈杂、奔波的劳苦，常常把满心期待的归途熬成一场筋疲力尽的跋涉。为了能抢到一张返乡的车票，我要提前半个月守在电脑旁狂刷预售票，有时甚至需要高价找“黄牛”购买。那时车次稀少，供需紧张，春节前夕能幸运抢到一张绿皮火车的无座票，已是莫大的福分。

绿皮火车就像一个移动的“小社会”，车厢里塞满了同我一样的游子，行李堆到了过道，连座位底下都蜷缩着疲惫的身影。泡面味、汗味和各种零食的味道混杂成春运独有的气息，令人难以忍受。从深圳到驻马店，要先从罗湖坐两个多小时火车到广州，再从广州火车站转乘到驻马店，全程逾20多个小时。我常常靠着冰冷的车厢壁，在哐当哐当的铁轨声中打盹，腿麻了就站起来跺跺脚，饿了就啃几口面包。即便如此，每当车窗外南方的椰林变成中原一望无际的麦田，心中的归乡之情便会瞬间冲散所有疲惫，我仿佛已看见家门口翘首以盼的母亲。

2020年1月，高铁驻马店西站新增至深圳北站的高铁列车，我的归乡路迎来了第一次“提速”。那年春运，我终于告别了绿皮火车，抢到了一张高铁二等座。当银白色的高铁列车如游龙般滑出站台时，流线型车身带着轻微嗡鸣，整洁的车厢瞬间包裹了我：浅灰座椅整齐排列，扶手处贴心设置了充电口，空调风带着淡淡清香，与记忆里的混杂气息截然不同。抬头看显示屏，“300km/h”的数字跳动着，窗外景物如画卷般飞速掠过，我靠在柔软椅背上，恍若隔世。

从前20多个小时的路程，如今只需6个多小时就能直达。我可以安稳地靠在座椅上，泡一杯热茶、刷会儿手机，或是翻看几页书，甚至能眯上一会，醒来就快到家乡了。走出出站口，出租车有序地排在等候区，20分钟后，车子便稳稳地停在了家门口。高铁不仅缩短了时空距离，更让归乡的旅途少了奔波的狼狈，多了几分从容与体面。

2022年，我有幸摇中车牌，如愿购置了人生第一辆私家车。自此，归乡的旅途便多了一份独有的自在与从容。我再也不用为抢火车票而掐着时间紧盯售票界面，也不必再被固定的列车班次所束缚。只需提前规划好路线、收拾好行囊，便能随心而动，在想出发的时刻，奔赴家的方向。

出发前，我会给车加满油，后备箱塞满沙井生蚝、南山荔枝等深圳特产，一路向北沿着京广高速疾驰。车窗外，岭南丘陵渐渐变成华北平原。累了就在服务区歇一歇，和同行的老乡聊几句家常；遇到堵车，就打开收音机听听歌，再也没有挤火车时的焦虑。最惬意的是车能直接开到家门口，妻子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这份踏实和温暖，是任何公共交通都给不了的。

近年来，随着全国综合交通网络的持续织密和完善，游子归乡的出行方式也愈发多元便捷。若恰逢工作繁忙、来不及规划自驾或高铁行程，我便会选择“飞机+城际高铁”的联运方案——先搭乘航班飞抵郑州新郑机场，再换乘城际高铁，全程4个多小时便能顺利到家。机场内清晰的换乘指引、高铁站无缝衔接的接驳服务，彻底打通了跨交通出行的“最后一公里”，告别了辗转奔波的窘迫。

除了公共交通，我也常和同乡结伴拼车，或是预约网约车、顺风车返乡。一路上既能分摊路费、降低出行成本，又能畅谈在深圳的打拼历程，分享各自的奋斗与成长，原本单调的归乡路，多了许多温情与乐趣。

从绿皮火车的“漫漫归途”，到高铁动车的“风驰电掣”，再到自驾出行的“自在随心”，以及如今立体交通的“高效便捷”，归乡交通工具的迭代变迁，不仅是我个人归途体验的缩影，更是国家交通事业飞速发展的生动注脚。路有千万条，航向永不变——那份对故乡的深情、对亲人的牵挂，既是我心中最温暖的锚点，更是我逐梦前行的不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