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店日报数字报

2018年04月20星期五
国内统一刊号:CN41-0017
放大 缩小 默认

犁地

发布时间:2018-04-20 08:21:57  

王太广

我上小学后知道俺生产队共有三犋牲口,我父亲和韩凤义、李青山各赶一犋。那头黄老犍和粉白色的瘦牛,是我父亲手下的“兵”。该犁哪块地,不需要队长安排,都装在他们几个人心里。“二月二,龙抬头。”春耕便开始了,天还没亮,父亲就去牲口屋牵牛、上套,把木犁放到木拖车上下地了。

在跟随父亲犁地的日子里,我知道了木犁也叫单铧犁,弓形的铁空管安在木犁架的前方。单铧犁立不住,得有人扶着犁把才行。犁把是用质地坚硬的榆树做成的。犁弯前头上方的铁钩叫犁钩,是与拉犁牲口的套具相连接的。下面的长形木块叫舵头,是引领木犁前进方向、保持木犁平稳的部件。与犁弯平行的短木叫犁底,犁底的前头是铁质的犁铧,半椭圆形,向前向下有点倾斜,最前头尖尖的是犁的“前锋”。两根竖着的细木,前面的一根直的叫犁剑,后面的一根长还带着弯的叫犁尾,犁尾上面朝后的一个小橛子控制着牲口拉犁前进的方向。犁尾和犁弯相接的地方是个活口,能用上下加楔子的办法来控制犁地的深浅。所加的楔子就叫犁楔,有个口诀是“上打深,下打浅”。

给木犁配套的有牛梭子、牛套绳、牛笼头、牛肚带,还有拴在牛鼻子上、一头拽在父亲手里的撇绳。牲口套好后挂在木拖车上。木拖车是一个没有轮子,用两根三尺多长的方木当腿,由两根稍细点的方木棍连接在一起,三尺多宽,就像一个长方形木框。在木框架的上边扣上一个与底座一样的一个正方形,中间在两根木腿上各支撑着两个立柱。木犁和耙放到木拖车上的木框里拖着就下地了。

犁地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每块地的开墒犁总是由父亲那犋牲口犁,其他人紧随其后。折回来的那趟子正好与对应趟子的土都往中间翻,中间形成较高的“斧子脊”,两边的地墒沟便于排水。我父亲还能熟练掌握犁地的深度和浅度。每年的春播秋种时是浅犁。父亲只上犁铧,把晒过的熟土翻匀翻细,便于种子能在松软的熟土里生根发芽。用他的话说叫“串地”。深犁是秋天深翻土地。他在犁铧上面装一个光如镜面的“犁耳”,犁铧挑起的泥土被“犁耳”卷一下便翻转过来,把下面的生土翻上来让太阳照射。还有一种是“冲垄子”,就是夏天为苞谷这些宽垄作物进行中耕培土,父亲换上一种无翅犁铧,只用一头牛拉,在田垄中穿过,既可以除去田垄里的杂草,又能把虚土堆到两边的庄稼根上,一举两得,比人工锄地快多了。在地里,老牛慢慢地拉着木犁,父亲一手扶犁、一手挥舞着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声脆响之后,两头牛力均步稳,有节奏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雪亮的犁铧深深伸进泥土里,翻卷起一排排泥浪,那犁沟就像木匠弹出的线,笔直笔直的。

当父亲和同伴们犁一个多小时后,就会让牲口在地头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父亲也坐在田埂上,从身后掏出随身带的那根半尺长的旱烟袋,装上烟丝,“吱吱”地吸上几口,一边眯缝着眼睛品味着,一边欣赏他们以犁代笔、以地当纸谱写的旷世华章。

工多出巧艺。父亲犁地时间长了,不但有了技巧,还掌握了一些规律。他常挂在嘴边的是“冬翻要深,春耕要平”“犁地漏土,庄稼受苦”“犁地不离地头,钓鱼不离滩头”“牛像人欺生,不犁艺不精”“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等谚语,这也许是他和同行们的经验总结。

最能体现父亲犁地特点的是喊号子。喊号子能提起他的精神,也是对牛发号施令。发号之后,牛就自动走快了。犁地时左手轻扬牛鞭,鞭梢在空中打个旋,发出一声脆响。右手扶着犁把就开始喊号子。父亲曾对我说,犁地喊号子是老辈人留传下来的,他从小就学会了。说来也怪,只要父亲一喊号子,那牛便听话得很,一步一步地走在犁沟里。“啊……哈……喔……”农耕号子没有词,也听不出什么韵味。父亲喊着号子,脖子上暴出青筋。看来,喊号子还是很费力气的。父亲说:“犁地喊号子分好几种,每个人喊出的号子都不一样。赶车、打场和耙地喊出的号子也不一样。因为犁地和耙地都是跟着牛和自己走的脚步快慢喊出来的。号子是一人一个嗓门、一人一个腔调。”我感到,犁地号子就像是一首乐章的指挥,犁地人有条不紊指挥牲口,在大地上奏出农耕进行曲。

我虽然没有犁过地,但经常跟父亲下地,熟悉了犁地的全过程。长长的庄稼地,一眼望不到头,收割完庄稼的社员都忙其他农活去了,剩下来的就是一片片白茬地。父亲总是悠闲自在地一手扶着犁把、一手握着鞭杆,身后拖着长长的鞭梢,嘴里不时喊着牛歌号子,自由自在踏着白茬地缓慢而行。父亲的身后,一道长长的墒沟随之出现,一股股浓郁的泥土味,从犁铧底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沐浴着大自然的新鲜气息,顿觉轻松和惬意。

放大 缩小 默认
关于我们 | 网站地图 | 联系我们 | 广告服务 | 在线投稿
CopyRight 2009-2016 © All Rights Reserved.版权所有:驻马店网 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 | 备案号:豫ICP备1202374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