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晚报数字报

2014年09月09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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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来信

发布时间:2014-09-09 14:41:32  

“任先生,俺娃的英语像不像美国人嘟囔的?”潘进堂问。

“像,娃的汉语是咱上蔡口音,娃的英语是洛杉矶口音呢!”任天放一边喝水一边说,雷奥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落汤鸡?咋起这个孬名呢!”潘进堂一脸惊奇地问。

“爹,不是落汤鸡,是Los Angels,洛—杉—矶!”雷奥纠正道。

堂屋里随即爆发出三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英语课结束的时候,任天放让雷奥把自己用英语写的一篇作文读给忙前忙后的潘进堂听。潘进堂说:“你这不是给瞎子点灯吗?俺一个洋码字不识,甭读了。”

任天放说:“娃读英语,俺给你翻译。”

潘进堂说:“那中!那中!”

雷奥大声朗读起他写的作文《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我和爹住在村中的三间草房内。村西头有条大路,人们都从那里进城赶集。大路上每天都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车。车有驴拉的,也有马拉的,马拉的车不但比驴拉的车大,而且跑得快。”

雷奥读完一段停了下来,让任天放翻译。任天放摇着头翻译着。

“俺娃是个实在货,说得一点儿不假。”听完任天放的翻译,潘进堂笑了。

“村子的南边,是滔滔的洪河。洪河的水白天向东流,夜里也向东流,从来没有改变过方向。我问过爹和娘,他们说,从他们小时候起,洪河水就是向东流。我想,洪河心中只有一个方向,那应该就是东方吧!”

任天放翻译完,潘进堂这次没有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村子的东头是爹和娘下地干活的地方。春天,爹和娘在那里挖野菜;夏天,爹和娘在那里割麦子;秋天,爹和娘钻进密密麻麻的苞谷地里掰棒子;冬天,爹和娘弯着腰在地里锄地。天很冷,风也很大,但他俩却满脸汗水。看着他们辛苦的样子,我每次都恨自己为什么不快快长大。”

任天放翻译完雷奥一口气朗读的这一段,潘进堂眼里涌出了泪花。

“我们村这几年有说不完的故事,讲起每个故事我都想哭。剃头的老纪死了,过去他经常笑我骂我,但我还是想念他;待我最亲的娘也死了,我夜里常常梦见她。如果有人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会说,我希望娘再抱我一回……”

任天放翻译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转眼到了1944年的冬天,又到大雪飘飞的日子。风卷着雪花飞扬数日之后,平原已是白皑皑的一片。雪后初晴,潘进堂领着雷奥、桩子和毛妮子坐在堂屋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用竹筛子捉麻雀。

桌面大小的竹筛子翻过来用一根木棍顶起放在院子中央,竹筛子下面撒了一把谷子,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黄澄澄的亮光。木棍的底部拴着一根长长的线绳,一直拉到了堂屋门口雷奥的手里。四个人坐在堂屋门口,屏住呼吸,望着前方的院子,等待猎物到来。

上蔡这种捕猎麻雀的方法,雷奥在德国汉堡时没有见过,在上海时也没有玩过,因为这两个地方家家户户的院子很少飞来麻雀。雷奥心里想,这样的方法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那就是德国南部的黑森林。一想到只有在黑森林才能玩的游戏,雷奥激动万分,瞪大眼睛好奇地等待着。

等了三五分钟,雷奥扭过头来问潘进堂:“爹,麻雀什么时候飞来啊?”潘进堂轻声回答:“娃,做事得耐着性子。”雷奥和几个孩子安静了一会儿。5分钟过去了,雷奥再一次问潘进堂:“爹,麻雀怎么还没有来啊?”

“娃,俺听见了麻雀翅膀扑棱棱的声音,飞到咱村东头啦!”潘进堂把手握成筒状放在耳朵旁,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

“桩子,你听到了吗?”潘进堂问桩子。

桩子也学着潘进堂的样子,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说:“俺没有听到。”

“毛妮子,你听到了吗?”潘进堂又问下一个。

毛妮子也说没有听见。

“娃,你听见了吗?”潘进堂最后问雷奥。

雷奥这次把两个手都握成了筒状,一个耳朵边放了一个,静静地倾听起来。除了其他三个人的呼吸声外,雷奥什么都没有听到。

“爹,俺不但听了村东头,而且把村西头也听了,没有麻雀扑棱棱的声音啊?”雷奥放下双手,愣愣地看着潘进堂说。

“孩子们,俗话说,心空万事空,心有万物有。只要咱心诚地等待,麻雀一定会飞来的。”潘进堂讲出了几句拗口的话。

雷奥说:“爹,你说的是啥?”

雷奥边说边摇头,桩子和毛妮子也学着雷奥一个接一个摇了摇头。这时,潘进堂突然意识到,给三个十几岁的牛犊子讲这些古戏里的训词,不是对牛弹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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