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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何培铤
一
天真的冷了。
我站在她的肩上，用力收缩着翅膀，竭力保留着体内残存的热量。我光滑如缎的羽毛是那么单薄，怎么也阻挡不了寒冷的侵袭。
伙伴们都飞走了，就连对我最好的朋友也没有抵住寒冷，昨天飞走了。走时，她给我留下了她的一片羽毛，那是她头上最好看的一片。
我看着她，越飞越远，直至不见。
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流泪了吗？可她的影像的确在我的视线里模糊了。
我的心里十分难过，感觉太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感情。整个夏天她都在我的身边照顾我。
但我不能把我的心给她，我的心已经有了主人。
二
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她，细细的枝条像瀑布一样，淡黄的叶芽闪着金光。那时，她正向我行着礼，羞涩地给我打着招呼。
我兴奋得直流泪。我围着她上下翻飞，为她跳着欢快的舞，唱着动人的歌。
她笑靥如花，用细细的枝条爱抚着我的翅膀，伸出手臂让我栖息。
我帮她捋顺被风吹过的叶子，赶走骚扰她的虫子。在闷热的中午，我还会用翅膀煽起阵阵凉风，帮她驱走烈日的炎热。
整个夏天，我都为她飞着，被幸福围绕着。渴了，我便吸吮一口她叶尖的露；饿了，就在她的身边捉一条虫子果腹；累了，我站在她的肩上休息；困了，我钻进她的怀里睡一会儿……
我无视其他燕子的存在，也听不进他们的劝告。
我甚至抛弃了父母为我在屋檐下建造的舒适的家。
三
她似乎对我并不那么专一。
她一边和我热恋，一边与其他柳树拉拉扯扯，有时还同风调情，跟河水抛媚眼，向白云送秋波，甚至还会勾引飞来的蜻蜓……
可我不在乎，真的。
我只要能看见她就够了。我愿意付出我全部的爱，换回能天天看见她风骚动人的姿态，就真的够了。
四
又一片落叶飞了过来。
一群倦了的雁落了下来，欢快地叫着同我打招呼。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明白是又在催我走。可他们却不知我的心情。
她的叶子逐渐变黄了。她是老了吗，她要死了吗？我更不能离开她了，我怎么会忍心呢？
五
天越来越冷了。寒冷的空气像尖刀一样刺进我的胸膛，我感到呼吸困难，就连翅膀也张不开了，我无法飞起了。
饥饿、寒冷折磨着我。而在这痛苦的折磨中，我依然幸福地微笑着。
六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她已脱下了所有的叶子，枝条渐渐僵硬，她安静地睡着了。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她是快死了吗？还是……
不！我不要她死！我伸开双翅拥着她，用我仅存的一丝热量温暖着她。
蜻蜓不见了，大雁也飞走了，河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原来跟她调情的风也不再温柔，疯狂撕扯着她的身体。
我想保护她，却一动也动不了。
我的心被痛苦吞噬着，却没有一点痛的感觉……
七
终于，我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我躺在她的枝桠上，用力睁开被寒冷蒙着的双眼，凝望着她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嘴吻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树干，褐色的树枝，灰色的天空，慢慢地亮了起来，亮成了金色。
寒冷渐渐远去，我的身体轻盈起来。
那金色的、圣洁的、温柔的光，托住我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向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