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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9月03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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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来信

发布时间:2014-09-03 15:33:53  

上蔡籍知名作家张新科扛鼎之作

远东来信

长篇小说连载

 

“娃,如果娘死了,你会在娘的坟前给娘磕三个响头吗?”喜鹊说。

雷奥一下子愣在了床边。

“娘,你不会死的。”雷奥说。

“傻孩子,谁都有死的时候。娘死了你会给娘磕头吗?”

“娘,娃会!娃给你磕100个响头。”雷奥回答。

听了雷奥的话,喜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娃这样说,俺这个当娘的值了!”

“娃这样说,俺这个当娘的值了!”

哭声中,喜鹊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第二天,雷奥一大早就从地洞里钻了出来。他饿了,要让娘给他蒸馍做稀饭。当他跑到娘住的里屋时,雷奥先是惊叫一声,接着抱头嗷嗷哭喊起来。

娘死了。

喜鹊的一只胳膊耷拉在床外,下垂的胳膊下面是一摊血,血迹边落着一把剪刀。

潘进堂两眼红肿地给喜鹊穿葬衣时,看到她浑身遍布脓包,还有清晰可见、渗着血迹的指甲印……

 

埋葬了用一床破被裹着的喜鹊后,潘进堂一连几天下不了床。清晨,当洞外传来鸡叫声,雷奥钻出了地洞。用冷水洗过脸,他就一个人烧火做饭。锅里的水开了,雷奥先舀一瓢到瓷盆里,再加半瓢冷水,拿着毛巾来到爹的床边。

“爹,起来吧,娃给你擦脸。”雷奥说。

潘进堂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雷奥就给潘进堂一把一把地擦脸。

“爹,烫吗?”雷奥问。

潘进堂摇摇头。

“爹,凉吗?”雷奥又问。

潘进堂又摇摇头。

娃每次给爹擦脸,都要问烫吗、凉吗好几遍。洗完脸,潘进堂脸上的水被雷奥擦得干干的,但眼眶里的泪水总是流个不停。

给潘进堂擦完脸,雷奥回到灶屋做两个人的早饭。雷奥原来不会做早饭,是娘去世的前一天教他的。当时雷奥觉得奇怪,从来不让他进灶屋的娘为什么突然让他学烧火做饭,现在雷奥明白了,想明白娘了的苦心。雷奥边做饭边流泪,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锅台上。

“爹,喝碗菜糊涂。”雷奥捧着一瓷碗苞谷糁加野菜糊糊,送到了潘进堂手里。上蔡把无米的稀饭叫“糊涂”。

“爹,烫,你慢点儿喝。”潘进堂接过碗后,雷奥又说。安顿好爹,雷奥回到灶屋,把锅底稀稀的糊涂盛进小碗里,蹲在锅边喝了起来。

“爹,你饱了没有?”喝完糊涂,雷奥回到潘进堂身边。

潘进堂说:“娃,爹饱了。”

潘进堂把空碗递给雷奥,用嘶哑的声音问:“娃,你饱了没有?”

“爹,娃和你一样喝了一大碗,饱了。”雷奥笑着回答。

潘进堂不去要饭,家里顿顿都是糊涂。

第五天头上,马兰兰挺着大肚子来了。她用头巾兜着六个红薯干面窝窝头,放下后就回去了。六个窝窝头,每顿一个人吃半个吃了两天。

喜鹊死后第七天,潘进堂拄根棍,一摇一晃地进城要饭了。

每次天黑之前,潘进堂才回到村里。这个时候,雷奥已把菜糊涂做好了,爷儿俩趴在桌边,吃顿一天来唯一的热饭。

漫漫长夜是雷奥最难度过的时光。

每天夜里睡觉前,雷奥都会面朝西方,默默祈祷。雷奥坚信,上帝一直在保佑自己,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能让上帝失望。祈祷完,雷奥钻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立刻感到了地狱般的万籁俱寂。这时候,他只有依靠一种东西才能安然入睡。雷奥轻轻躺平,双手抱着木海鸥,微微闭上双眼。3秒钟之后,施密特女士的钢琴声响起,黑暗的地洞变得温暖起来,贝多芬来了,巴赫来了,勃拉姆斯来了,肖邦也来了……

 

19435月底,终于到了麦收的季节。由于去年土地受了旱伤,潘进堂家收了百十斤大麦,只有往年的一半,但还是有了暂时救命的口粮。村子里饿死的人减少了,外出逃荒的人减少了,人们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生气。

这年的秋庄稼种下后,雨水充分,土地经过犁耙保住了墒,大家都认为饥荒过去了。

但饥荒远远没有过去。

这年的6月底,一场大灾难再次降临潘进堂所在的村庄。

这天下午,雷奥正坐在院子里做任天放布置的数学作业,忽然听到远处天空中一阵嗡嗡作响。雷奥习惯了老日飞机的轰鸣,没有抬头。片刻,嗡嗡之声变成了遮天蔽日流动的黄色浮云,铺天盖地从房顶、树梢俯冲而来。成千上万只蚂蚱落在院子里的槐树上,树枝晃动不停,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雷奥从地里赶回家的时候,屋子里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堂屋里的财神像、老灶爷像被“蚂蚱军”啃得窟窟窿窿,灶屋里的锅盖、馍筐、蒸布一片一片散了架,水缸里漂着一层蚂蚱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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