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还未长大的你

□余永亮

北风夹着初雪吹冷了这座豫南小城，晚6时40分，和许多家长一样，我站在市健康路和骏马路交叉口的路灯下，看着放学路队依次走出校门，在几千个身影中搜寻那张熟悉的脸孔。

已经好久没有接送孩子了，自从升入初中，上学放学都是他一人独行。若非担心雪天路滑，我想我多半不会因等他而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孩子们排着整齐的路队有序前行，到指定路口解散。不知是路灯昏黄还是近视所致，我总觉得班牌上的数字有些模糊，于是只能将目光投入放学队伍中，期待在许多张面孔中看到那个“留着短发、戴着黑框眼镜、嘴边时常挂着一丝浅笑”的少年。北风在耳畔呼啸，雪花在光影里飞旋。虽然人头攒动，我还是在几米之外的路队里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便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循着声音转过脸，嘴角微微上扬，与我相视一笑，默契而自然……

来不及欣赏雪夜美景，我们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抓起一把路边汽车上的积雪抛向空中。纷飞的玉屑中，他的笑脸如花儿一般绽放开来，并因雪而纯净，学业的压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之后，他把因玩雪而变得冰凉的右手伸进我的衣兜，试图觅得一丝温暖。我握着他有些冰冷的手，把温暖无声传递。回到家，书包还未放下，他便喊着：“饿了，饿了！”吃饭时，他故意吃得很香，他似乎知道我喜欢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到了大约9时30分，作业即将完成，房间里又传出他的声音：“爸，牛奶热好了吗？”我把刚加热的牛奶送到房间，他往往会在每晚这个时候和我聊上几句。

“明天还会下雪吗？”他问。

“大概不会了吧！”我应道。

“还是下雪好，那样夜晚放学时你就会去接我啊！”他似乎有某种期待。

“可是我们家离学校很近，不去接你是因为我想利用你快放学的这段时间炒菜做饭……”对话间，他已把牛奶喝完，开始默默地收拾书包、刷牙、洗脸、泡脚。

啊，这个孩子的确还未长大！虽然他曾在七岁时一个人拿着零钱去小区门口的小吃店解决午饭晚饭，八岁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独自过夜，九岁时一个人乘着城乡公交车回老家看望爷爷；虽然他与我的身高差距只剩下几厘米，他完全有能力在父母不在家时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是他真的还未长大！在冷了饿了哭了痛了的时候，在寂寞迷茫孤单无助的时候，他会用或天真或调皮或看似严肃的方式在我这里求得温暖与温饱、呵护与保护……

自从孩子踏入初中，我曾不止一次地和朋友说——多希望有一天他上了大学、有了工作、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那时我不会因每日三餐而忙碌，不会因周末带他游走于各种学习班而奔波，不会因每晚作业签字而劳神，更不会因每次成绩起伏而纠结……可是，那又如何呢？想想与孩子真正相处的日子，算上高中也不过只剩下两千个日夜。那个让我熬红了眼累弯了腰操碎了心的孩子，那个让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做不好梦的孩子，他终将有一日不再完全属于我，他会是某个高校的学生、某个单位的职工、某个女孩的男友、某个家庭的女婿、某个孩子的父亲……到那时，我虽落寞却不愿直接告诉他，虽想念却不能每天见到他，虽担心却不敢经常打扰他……

而此刻，我是多么庆幸啊，因为今天的他还未长大！他还有时间陪我聊天、陪我读书、陪我旅行；我还有机会给他关爱、给他温暖、给他呵护。于是，在这个飘雪的冬夜里，我认真地、深情地告诉他：“谢谢还未长大的你，让我每天都可以忙碌着、牵挂着、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