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医无悔

□金 城

快过年了。

冬天也像匆匆的行人，草草地把一天过完，下午5时许，天就暗了。

卫生室里灯亮起来，他打发走最后一个病人，在诊桌前坐下来，拿出处方笺，把上面写的欠账的病人的名字誊写到另一个账本上。

“哦哦哦……”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儿子的叫声，他知道儿子饿了，残疾的儿子说话不灵，饿了嗓子里只会发出“哦哦”的声音。

妻子出门要账了，他拿出面包放在儿子面前。看着十岁的儿子摇摆着啃面包，他心里充满了自责。

十几年前，他卫校毕业后拜当地一个师父学习中医，经常随师父进山挖药，有时候一去几天。 有一次他和师父为一个患鸡爪风的病人去深山里采一味叫金锁银开的药，师父从悬崖上摔下来昏迷不醒，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师父背回家。但第二天师父就断了气。

师父单身，一生行医仍然贫穷。他知道师父把药大都给了看不起病的穷人。师父临死前告诫他，行医有古训，医德重千金。

有一次他进山挖药，赶上几个月大的儿子发高烧，他挖药回来，儿子已烧一天一夜。妻子不懂医只喂儿子一点退烧片，等他回来把儿子送到医院，已耽误治疗，最终儿子落下了残疾。

医路维艰，他多少次想放弃，但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他就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直到挺不下去的那一天。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妻子要账回来，把儿子安顿好，把账本递给他。他翻了翻，点支烟，趁着火把账本点燃。

“这是你烧的第几本账？”妻子无奈地问，其实她心里很清楚。

“忘了……”他低着头，没有看妻子。